对贫困户的帮扶在王玉听老人这儿卡了壳。
老人这一辈子过得不容易。年轻时好不容易娶上了媳妇，但媳妇生下儿子不久就离家而去。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到二十，儿子出门打工，却一去杳无音讯，视子如命的老人在家等得精神出了问题。几年之后，儿子回来了，但已身染重病，说是出门不久就被骗入了一家黑工厂，没明没夜的干活，不给钱，也不让出来，还老挨打，积劳成疾，得了大病，才在夜里被扔了出来。几个月后，儿子离世，老人完全疯了，对世界充满了戒备，不让任何人踏进他的小院半步。
老人跟我的父亲年经相仿，儿子如果活着，也应该是我现在的年龄了。他会如这个年纪的大多数老人一样，在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中度过晚年。他现在一天中大多数时间，都木然地坐在院门口，目光直直地望着远方，蓬乱花白的头发、胡子都有半尺长。老人本家的侄子说，他是在这儿等儿子呢。
老人的家里至今不通水电，院里的草高得能藏住人，吃水就到邻居家去挑，一担水给邻居五毛钱，不收他就生气。隔几天，他会到乡里买一次馒头。他是五保户，政府每月发的250块钱，基本都花在买水和馒头上。帮扶人小耿联系了水利部门，想先把自来水给老人接上，再把院里的草薅薅。管材已经买好了，但老人神情激动地拦在院门口，说什么也不让进院。
小耿回村部说了情况后，几天之内，老人本家的侄子、村干部、乡里包村的组织委员伟才都去说过，还是不行。但这事不解决也不行，那天上午，我们在一起商量对策：送敬老院不行，老人要是愿意去，早就送去了；强制安装肯定也不行，老人这岁数，身体经不起折腾；把老人骗开，再进去安装，估计也不行。老人发现有人进了院子，生气不说，十有八九会把装好的水管给拆了。怎么办？一群人没了主意。最后，组织委员伟才说，我再去说说试试，我觉得他有时也能搭上一两句话。
到了老人的院门口，老人还在那儿坐着，似乎对伟才有点印象，对他点了点头。但伟才七扯八绕、口干舌燥说了一大篇话，老人一点反应都没有。伟才停了一会儿，心里想着住下说点什么，老人却突然问他：你在哪儿上班呢？伟才说：在乡里。老人说：俺孩儿也在乡里上班呢，你认识他吗？伟才赶紧接过话说：认识，俺俩熟着呢，就是他让我来给你接水哩。老人眼睛一亮，立刻起身说：那赶紧接，孩子忙着哩，不能让操我的心。伟才眼里一湿，泪快出来了，知道儿子是老人的伤心处，之前说了多少话，都没敢往儿子这件事上提。他拿起铁锹在院里挖起了装水管的沟，老人一把拦住了他：这活儿我干，你回去吧，给俺孩说，家里水接上了。
回到村部，伟才仍然心绪难平，长吐了一口气说：过两天，我得再给老头说说，就说他孩儿说了，让他把院里的草薅薅，刮刮胡子，理理头发，不能天天吃馍喝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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